猶太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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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與錯

個人的責任

猶太信仰與其他宗教傳統相異之處在於,它沒有「為別人的罪代死」的信條,也沒有為他人行為負責的概念。猶太信仰相信,沒人能夠替另外一人承擔或接受錯誤與過犯。

猶太信仰又認為,我們每一個按上帝形像受造、蒙上帝賜予自由意志的人,不管是持守或違背了他的誡命,都要為自己的行為負責。我們每個人都必須單獨面對上帝,向他認罪悔改,並請求赦免。

上帝使祈求赦罪成為一項艱辛又令人滿足的學習。他像是慈愛的父母,願意隨時赦免我們的悖逆,但祂也毫不妥協地護衛著那些因別人罪行而受傷之子民的感覺。所以拉比賢哲們教導說:「上帝會赦免我們對祂的違逆,但是當我們傷害他人時,仍須先尋求受害者的寬恕。」(《巴比倫他勒目》「新年篇」17b)

已故海紹爾拉比(Rabbi Abraham Joshua Heschel)所做的比喻最能詮釋這項觀點。他有次被問道,是否願意公開原諒納粹在猶太大屠殺中所犯下的罪行。海紹爾拉比用以下的故事回答:

住在布里斯克、人稱「布里斯克拉比」的索羅維其克(Rabbi Chaim Soloveichik of Brisk)有次要到遠方城市去探訪一位生病的朋友,藉此履行關心並安慰病人的誡命(the Mitzvah of bikkur cholim)。

他想保持低調,不以大拉比的身分出巡,以免仰慕者蜂擁夾道。所以,他打扮成一介純樸的農夫.告別了學生與徒弟們,搭火車前去探訪生病的朋友。

在探訪結束後,他搭火車回布里斯克。火車散程後不久,有兩位穿著人時新穎的年輕旅客走進拉比所在的車廂。他們打量著他一身農夫的打扮,以及他腳邊破舊的隨身包包,開始嘟嚷起來。

「可憐的農夫,你上這火車做什麼?你根本不屬我們這種層次!看看你的衣服,看看你那只爛袋子!你難道不知道,這車廂是給那些身分與財力不凡的人坐的?你根本不配進來,這車子的臉都被你丟光了。要是人家看見我們與你同車,那可真丟臉。」

這位拉比在整個調罵的過程中保持靜默,但這卻無法讓兩個年輕人住嘴。在接下來的旅程中,他們的取笑與皆罵未曾停歇。

當火車抵達布里斯克站時,這位拉比拿了包包下車。好似命運早有安排,那兩位年輕人也來自布里斯克,於是一起下車。接下來的景象,讓兩人的背脊因驚恐而發涼。整個布里斯克火車站的候車室擠滿了數百位前來迎接返鄉拉比的熱切市民,兩個年輕人恍然大悟,那位他們沿路不斷揶揄取笑的老農夫不是別人,正是「布里斯克拉比」本人!

於是他們跑到他跟前,語帶顫抖地說:「拉比,拉比,請饒恕我們。我們不知道在車上的就是您。我們無意取笑您,或故意說那些傷人的話,求求您原諒我們。」

這位拉比凝視他們許久,然後說:「我的孩子,十分抱歉,我不能饒恕你們。」

兩個年輕人聽了帶著羞愧與絕望的心,垂頭喪氣地回家去。

等到星期五下午,兩人前往拉比的家對他說:「拉比啊,拉比,請原諒我們在火車上所說的話。我們不知道在車上的就是您。我們無意傷害您。求求您,拉比,安息日快到了,求您讓我們的心在安息日可以充滿喜樂。但是,如果您不肯饒恕我們,我們怎能喜樂。求求您,拉比,求求您原諒我們。」

這位拉比凝視他們許久,然後說:「我的孩子。十分抱歉,我不能饒恕你們。」

就這樣,這兩個年輕人度過了一個痛苦的安息日,並且他們的心靈在煎熬中度過了接下來的幾個月,但拉比還是沒有原諒他們。

之後,猶太新年到了,按照猶太傳統,上帝會在這時打開生命冊,記下每個人在來年或生或死的命運。惟有真誠的悔改才能得到上帝的赦免,並免去生命冊裡不好的命定。

所以,這兩個年輕人又去哀求那位拉比:「拉比啊!猶太新年快到了,我們必須到上帝的面前交賬,但我們無法直接從上帝那兒為著冒犯您的過錯求得赦免。求求您原諒我們,拉比,我們無意冒犯您,我們無意羞辱您。求求您,拉比。讓我們可以因著靈魂得潔淨,進入新的一年。拜託,拉比,請原諒我們。」

這位拉比凝視他們許久,然後帶著悲傷的語調說:「我的孩子,十分抱歉,我不能饒恕你們。」

猶太新年過去了,十天的「悔改期」也結束了,緊接著登場的,是猶太曆裡最肅穆的贖罪日,也就是依傳統說法上帝將眾人的命運封存入生命冊的日子。

於是乎,兩個年輕人又跑去找那位拉比,對他說:「拉比,今天是贖罪日,我們很害怕上帝在新的一年中不賜福我們。求求您,拉比,我們已吃夠了苦。因著聖潔的緣故,拉比,求求您在這聖贖罪日原諒我們在火車上所說的話。」

這位拉比凝視他們許久,然後說:「我的孩子,十分抱歉,我不能饒恕你們。」

兩個年輕人聽了猶如晴天霹靂,在愁雲慘霧中度過贖罪日,每一分鐘都彷彿一輩子那麼久。

贖罪日接近尾聲,來到最後一個宗教儀式「結束禱文」(Ne’ilah)的時刻,該禱詞會提到上帝將眾人的命運存封確定,以及天堂之門正式關閉,任何悔罪的懇求無法再上達天聽。

在這日暮西沉、夜色籠罩大地時分,兩個年輕人知道已經沒時間了,便直接走上猶太會堂的講壇,在所有會眾的面前哀求說:「求求您,拉比啊!天堂的門快關了,我們的命運快就此註定了,但您還沒饒恕我們。求求您,拉比,求您原諒我們在火車上所說的話。我們不是故意的,我們無意冒犯您。求求您啊,拉比,請原諒我們!」

這位拉比凝視他們許久,然後帶著十分悲傷的語氣說:「我的孩子,十分抱歉,我不能饒恕你們。」

兩位年輕人失聲痛哭,會眾裡也揚起一片震驚的騷動聲。

這位拉比隨後表示:「不過現在因為贖罪日已快結束,我可以把無法饒恕你們的原因說出來。」他接著說:「你們從頭到尾都希望從我這「布里斯克拉比」得到饒恕,但你們在火車上所冒犯的並不是我這「布里斯克拉比」,而是『可憐的農夫』。所以,你們必須向他尋求寬恕。」

海紹爾拉比總結說:「納粹得罪的不是我,而是那些被他們無恥地虐待並殘暴謀殺掉的人。所以,我無法原諒他們,讓他們尋求死者的饒恕吧,他們才是真正的被冒犯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