猶太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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猶太大屠殺

苦難與劫餘

我們該從何評估這種苦難的強烈度?

現今仍有生還者的手臂上印著當年奧許維茲集中營的藍色人犯編號。有些生還者的目光游移呆滯,有些則心靈承受著創傷與破碎。這些生還者經歷過集中營、猶太隔離區,或曾經歷藏匿在森林中,或躲在下水道裡過著咬嚼野鼠、睡臥糞堆的生活。

她們或曾親眼目睹自己的丈夫被射殺,或是親眼目睹自己的妻子與孩子被送進毒氣室。他們被粗活折磨到幾乎斷氣,又因得不到食物而差點餓死。他們淚流滿面地奔逃,喘到整個胸臆快要爆開;並且躲在黑暗中,過著晝伏夜出的生活。

當他們最終從集中營掙扎出來時,已經變得形銷骨立、心智茫然。那些由藏身之處重見天日的人,則變得憤恨不平、又驚又懼。他們的家人遭到殺害,居住的城市變成荒場,昔日的家庭蕩然無存,生命滿是破碎。

他們的內心縈繞著揮之不去的鬼影,無數亡者死前的痛苦嘶喊啃噬著他們的百骨,鼻子也仿佛還聞得到焚化爐傳出的燻臭味,耳際潦繞著的,卻是嬰孩一陣陣的哭叫聲。

然而,這些人倖存了下來,要向世界訴說歷史的見證。他們正如先知撒迦利亞所說那「從火中抽出來的一根柴」。(撒迦利亞書三章 2節)

他們的夢想破碎,心靈飽受考驗,但他們的意志卻沒有完全被擊倒。那些透過意志、命運或上帝的介入而倖存下來的人,明白哲學家所言:「逆境非但不能吞噬我,反使我成為勇者。」

有個婦人在十六歲那年被送進奧許維茲集中營。她在母親被送進毒氣室的那一晚,被命令盛裝為集中營的指揮官跳一曲美妙的芭蕾舞。

她,和那些和她一樣失去親人的倖存者.是怎麼活下來的呢?

大屠殺事件的倖存者維克多.法蘭克博士(Dr. Victor Frankel)解釋說:「即使在這種讓精神與肉體極度緊張的恐怖光景裡 …… 人類仍可以保有一絲心靈的自由、心智的獨立 …… 一個人只有一件事無法被剝奪,亦即他選擇如何面對環境,以及該走什麼路的自由意志。」

這話不是在暗示,六百萬死難的猶太人當初只要擁有積極的態度就可以活下來。畢竟,納粹這部死亡機器的威勢-籠罩,無人能夠倖免。

但對那些擁有一絲存活希望的人來說,他們必須為自己的選擇負責,看是要作受害者,還是作得勝者。

有些人雖從集中營或藏匿森林中倖存下來,卻一直活得像個受害者。他們固然撿回了一命,內心卻傷痕累累.以致於無法將生命的寶貴活出來。但另有一些渡過集中管與藏匿森林歲月的人,他們拒絕作受害者。當焚化爐煙囪所散發的屍煙味還瀰漫歐洲時,他們已經踏入戰後難民營,並在那兒遇見戀人、結婚、生子,用肯定的態度來慶賀生命之美。

他們從爐灰中站起來,移民到以色列及美國。有些人甚至返回最初讓他們生命遭逢巨變的地點展開新生活,見證出堅定的信仰。

他們已喚不回已往的生活,因為那是不可能的。但他們也忘不了這段創傷的過去,因為沒有理由那麼做。有些倖存者無法饒恕犯下罪行的人,但誰能夠苛責他們呢?

但這些人不讓自己的餘生如同行屍走肉,或是緊抓永無止境的哀傷,以致給希特勒死後誇勝的機會。他們拒絕再作受害者,反倒要作得勝者。

這些得勝者、他們所屬的信仰群體、他們所點的每一支安息日蠟燭、所做的每一次禱告、他們與他們的孩子、以及他們子孫的子孫,將讓希特勒抱愧蒙羞。